白俄罗斯的存在对俄罗斯是个大大的诱惑,这个诱惑主要源自白俄罗斯的地理位置。地理位置基于一个国家,如同先天条件基于一个单身青年,看中条件的人必然有自己的盘算,因而会大献殷勤求交往。白俄罗斯跟波兰和立陶宛是邻居,这就等同于跟北约是邻居,白俄罗斯选择跟谁直接决定了俄罗斯是否直面北约。另外在1991年苏联解体以前,白俄罗斯和俄罗斯一起生活了300多年,双方的国民都是斯拉夫人、都玩东正教、都说俄语,还有13%的白俄罗斯人口属于俄罗斯族。
所以打苏联解体以来,历届俄罗斯总统都在推动“白俄一体化”。所谓的“历届”不过就两个人而已,一个是叶利钦,另一个是他亲手指定的普京,梅德韦杰夫不算,他只是个起过渡作用的“二人转”演员。普京一直对苏联的解体耿耿于怀,让他感到心头一热的,是资历比他还老的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他是个怪人,这个怪人给了他希望,让他对两国关系充满了一厢情愿的幻想。
卢卡申科怪在他喜欢苏联模式。在当年苏联解体的投票表决大会上,卢卡申科是白俄罗斯代表团中唯一那个投下反对票的人。后来卢卡申科凭着六亲不认的反腐行动攒够人气做了白俄罗斯第一任总统,他像呵护文物一样保留了苏联时代的遗迹:集体农庄、大型农场、国营企业,这些东西至今还在经营,以至于白俄罗斯荣获“苏联模式活化石”的称号。假如有朝一日全球兴起“苏联生活7日游”项目,白俄罗斯的外汇收入一定因此大涨。
卢卡申科还怪在他的连任方式上。每隔5年白俄罗斯就得换一回总统,每次卢卡申科都要征用全国的媒体不计成本地宣传自己,还下令各地的公职人员必须投票给那个名叫“亚历山大·格里戈里耶维奇·卢卡申科”的人,该命令会作为一项政治任务下达到基层,并责令各单位负责人监督执行。然而这两招只是暖场节目,对于竞争对手的任何拉票造势活动,他都会派人吹毛求疵地限制和破坏,让他们成不了事。假如反对派们没有被以上招数击垮,卢卡申科会蓄力放大招在选举活动上做文章,比如把投票日提前几个月,让对手因准备不足含泪败选,他有权力这么做。
提到卢卡申科的权力,且有人会表示羡慕。卢卡申科有权确定全民公决,有权解散议会并决定各级议会的选举,有权任免包括政府总理在内的所有高官,有权任免司法机构和选举委员会的领导人,有权决定政府的去留,可以说行政、立法、司法、选举都在他那厚实的掌心之内。跟卢卡申科比权力,硬汉普京也只能望其项背,这位小他两岁的老弟身上有他学习的东西。
卢卡申科老这样选总统,肯定免不了被欧美国家批评,事实也确实如此。至少从2006年开始,每次卢卡申科谋求连任,欧美国家都会支持反对派搞事情;每次卢卡申科连任成功,一定收到欧美国家的批评、批判和否定,不但不承认他是白俄罗斯总统,还对他和他的团队推出制裁套餐。这就把总统大选变成了卢卡申科的噩梦,也成了他职业生涯的鬼门关,这个鬼门关每5年来一次,既不迟到也不缺席。
动静最大的是2020年8月份的总统大选,其实就是两年前疫情期间的事,有些同学应该印象很深刻,那一年大量白俄罗斯人手举国旗走上街头,要求任职26年的新总统卢卡申科先承认舞弊然后下台回家,作为旁观者的局势君当时居然更担心这么多人聚集是否会发生大规模感染。由于欧美国家的火上浇油,外人一度认为卢卡申科气数将尽。后来普京像个霸道总裁一样通知欧美各国,说不希望外人介入白俄罗斯内政,同时暗示只要卢兄有需要俄军随时调动。有了俄罗斯的强硬支持,卢卡申科一口气抓了2万多人,这才度过了那年的鬼门关。
如今2023年的春天都开始了,距离这一年结束还会远吗?一年以后下一个鬼门关又临近了,届时反对派必须会明火执仗地闹事,卢卡申科能否度过那一关,有效的支持只可能来自俄罗斯;如果自己连任不了或许得找个地方安度晚年,否则以自己昔日的所作所为,进去后在哪间房住多久怕是早都定好了。那么卢卡申科能找谁能去哪呢?必须是普京大哥和他控制下的俄罗斯。
话说白俄罗斯和俄罗斯到底是什么关系?1996年4月2日,两国签署了《俄罗斯与白俄罗斯共同体条约》;1997年4月2日,两国签署了《俄罗斯与白俄罗斯联盟条约》;1999年12月8日,两国正式签了酝酿已久的《建立联盟国家条约》,所以它俩属于联盟国家关系,既然是联盟,那就有源源不断的好处,还有不能推脱的义务。苏联解体后原来的加盟共和国组团成立了如今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独立国家联合体”,在独联体中白俄罗斯和俄罗斯走得最近,俄罗斯幻想着白俄关系能作为行业典范影响其它成员国,尤其是同样跟北约接壤的乌克兰。
开头我们提到,白俄罗斯的地理位置和相似的文化背景,让俄罗斯觉得白俄两国有点门当户对的意思,这让普京念念不忘主动靠近。为此俄罗斯可没少献殷勤,每年给白俄罗斯补贴上百亿美元,贡献了白俄罗斯40%的外资,还承接了白俄罗斯60%的外贸出口。在被追求的过程中,白俄罗斯尝到了被宠爱的滋味,为此卢卡申科没少说“白俄一家亲”之类的甜言蜜语。
普京曾经给卢卡申科提过“白俄一体化”的3个方案,第1个是两国完全合并,第2个是两国像欧盟一样组合在一起,第3个是两国以联盟条约相处。虽然在热恋中但是卢卡申科的头脑却很清醒,他说合并这个事斯大林都没办到,其他人就别想了;欧盟模式看着不错,但是俄罗斯提的条件太苛刻还是算了;既然咱们曾经签过《建立联盟国家条约》,那就以这个为基础继续处吧。
二十年来,白俄两国以“联盟”关系持续交往,最显着的成效恰恰体现在经济领域。普京试图以此为突破口,提出把俄罗斯卢布作为两国的统一货币。听到这个消息后,头脑清醒的卢卡申科还是不听话,说货币用卢布好像涉嫌丧失国家主权,这个事免谈。白俄两国在各种条约的加持下以“盟友”相称,但是多年来就没触及核心利益,它俩像两只生活在西伯利亚的刺猬,因为寒冷需要靠近取暖,但是又不能靠得太近。
2014年普京把向往已久的克里米亚弄到了手,卢卡申科毫无心情给普京大哥发贺电,他仿佛看到了白俄罗斯的未来,所以他至今都不承认俄罗斯对克里米亚的控制。俄乌战争爆发后,白俄罗斯基于盟友的义务同意俄罗斯借道进攻乌克兰,但是对于这场战争以及俄罗斯对乌克兰领土的占领,卢卡申科的态度总是不够坚定,不像个盟友该有的样子。普京的支持者对卢卡申科充满期待,然而这个眉头紧锁的男人一再拖泥带水缺乏魄力。
2023年的2月24日马上到了,这天是俄乌战争一周年纪念日,这场战争能打一年或许都出乎了上帝的预料。前几天卢卡申科飞到莫斯科见了普京,两人在万众瞩目下完成了一次会谈,外界猜测这次谈话结束后俄白两国会做一件大事,比如在2月24号当天联手进攻乌克兰之类,像真正的联盟国家那样玩一回。
然而卢卡申科给沸沸扬扬的舆论泼了冷水,他说只有乌克兰进攻白俄罗斯本土,我的军队才会攻打乌克兰,即使乌克兰人只是杀了一个人,我也会动手。乌克兰政府宣称只想收回被占的国土,对进攻俄罗斯本土没有兴趣,这个目标在数十个发达国家的支持下实现的磕磕绊绊,怎么会有精力和必要进攻白俄罗斯?拿一个几乎没可能的假设做前置条件,可见卢卡申科压根不想动手,让他派兵跟俄军一起三面包围乌克兰然后等待签收欧美的制裁,这种话他不想听。
卢卡申科是个投机者和观望者,他对俄罗斯的能源、资金和市场从不拒绝,他更需要俄罗斯作为后盾,这样才能在总统的位置上终老此生。可让他苦恼的是俄乌战争结束以后,俄罗斯还有多少能力支持他?人家亚努科维奇好歹在俄罗斯平安待了10年,将来要是轮到自己的时候,第一站还能选俄罗斯吗?